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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2章 缺心眼的先帝他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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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2章 缺心眼的先帝他爹

聚義會,亓天方的又一次大型江湖會議,在冰天雪地中,即將開始。

亓天方自己都沒想到,他安安分分幹了五年,一直以不麻煩人不招同僚討厭為己任,卻沒想到禁武令一來,一年裏就開了兩次武林大會,狠狠體會了一把當武林盟主的快感。

只是這個究竟是不是快感,就見仁見智了。

眾英雄對此心情也頗為覆雜。

“盟主,就咱們幾個人,開什麽聚義會呀,都沒見有別人來,還有朝廷的人在,說出去不是讓人笑話?”

“你怎麽知道沒人來!”亓天方沒好氣道,“要不是等人,我何至於等那麽多天!”

“那,是誰來啊?”

“這……”亓天方神色覆雜,看不出是喜是憂,只是諱莫如深,“來了再說罷。”

“哦。”感覺更不靠譜了。

老夥計狐疑的眼神沒有逃過亓天方的眼睛,他待人走了,很是憂愁的嘆了一聲,轉身往亓舒音的院子走去,她正在院子裏練刀。

亓舒音的刀法一如既往的沈穩中帶著靈動,大開大合如逐海追雪,細膩卻不失氣魄,很是賞心悅目。

亓天方看了一會兒,待亓舒音一套刀法打完,笑道:“看來這師父沒有白拜。”

亓舒音收了刀,有些不好意思:“爹,這是咱們自己的刀法。”

“要不是江先生點撥,你可做不到那麽游刃有餘,這攢勁卸力的法子,你可終於領會了,爹往年怎麽教你都教不會啊,哎,果然師父還是外面的香!”

亓舒音跺腳:“爹!好端端的,讓你說得我數典忘祖似的,我可半點旁門的東西都沒學!”

“誒,怎麽能說旁門呢,爹這是高興,這武功啊,就是要取長補短,不斷精進,方能時時立於不敗之地,就拿你方才那招迎浪……”

“好了好了爹,你有什麽事?”亓天方唯有談起家傳武功時會有些嘮叨的慈父樣,讓亓舒音很是無奈。

“哎,”亓天方搖搖頭,“還想松快松快的,你可真是一會都不讓爹輕松。”

“若爹能讓女兒松快一些,女兒又何嘗不想與爹把酒言歡,”亓舒音更無奈,“如今這形勢,爹哪還有松快的興致。”

“得,輪到你訓爹了,你可別好的不學,偏跟那徐心烈學壞的。”

提到徐心烈,亓舒音神色一頓,笑容勉強了些:“哪兒能呢,爹,說正事吧。”

“聚義會,明日。”亓天方難得言簡意賅,“你,準備準備吧。”

亓舒音沈默:“李再安看來是不願放過徐心烈了。”

她雖然與李再安有了一日之約,可是接連被他搪塞兩日後,又因為李再安能動後不斷找江逐客的茬而交惡,她已經放棄了勾引李再安這天真的計劃,轉而苦苦思考怎麽能同時保住江逐客和徐心烈,然而,這問題果真無解。

“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吧,”亓天方居然道,“明日再說。”

亓舒音有些疑惑:“爹,明日究竟會來什麽人,什麽樣的人能讓此事走一步看一步?”

“爹若是知道,也不至於特地來找你了。”亓天方長嘆一聲,“舒音啊,爹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一件事,怕就是當了這個武林盟主。”

“福禍相依,爹,”亓舒音蒼白的安慰,“世事難料,世事卻也多變,女兒信蒼天有眼,爹一心為江湖和家人,又沒有做有違人倫之事,不會徒勞遭罪的。”

“承你吉言了,”亓天方並沒聽進去,神色寥寥,“你與江先生和徐心烈都說一下吧,讓他們早做準備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亓舒音等亓天方走了,在院中枯坐了半晌,才起身出發。她不知怎麽的,並不是很想與徐心烈接觸,便率先去了江逐客的院子。

那兒依然被幾位俠士守著,聽說聚義會馬上就要開了,紛紛露出開心的樣子。

聚義會時定然要對徐心烈和江逐客的去留做個決斷,不管結果如何,都不會再是他們的責任,這提心吊膽的日子,他們也是過夠了。

“還請各位師兄師姐切勿掉以輕心,”亓舒音見狀,有些不安,“世子知道了明日開會,今日說不定會做出什麽事來。”

“我們領會得。”聽山不耐道,“臨門一腳了,怎麽著也不能晚節不保。”

江逐客動了下手指,看了看他們。

幾個小輩已經和這位沈默寡言的武林前輩處出了默契,見狀對視一眼,紛紛打哈哈:“哎,亓師妹既然你來了,那我們幾個出去透透氣。”

亓舒音有些心跳加速,等眾人出去了,她關上房門,回頭默默的站在了江逐客面前。

江逐客依然看著門的方向,長長的嘆了口氣,亓舒音這才意識到,自己似乎從來沒仔細看過自己這個“露水師父”,而現在兩人如此鄭重的面對面,細看過去,卻驀地心酸起來。

不惑之年,他看起來卻如此蒼老,來時尚還帶點高手的神氣,如今看來卻形銷骨立,憔悴不堪。

不過幾天功夫,兩人自然不會有什麽很深的感情,更何況江逐客一直不怎麽說話,只有極少數她與聽山他們對練的時候,會出口指點兩句——事實上她還不如李再安,她甚至沒有學到過小周天一星半點的東西。

江逐客指點的問題,其實大多都是亓天方以前就提到過的,只不過亓天方的話聽多了,她有許多忘了改,又許多卻無意識的略過了。而江逐客因為剛認識,話少,江湖地位又高,所以每一句都仿佛金口玉言,她下意識的謹記於心而已。

要說完全沒有期待和埋怨,那是不可能的。亓舒音嘴上說拜師不是買賣,但徒弟拜師若真無所求,那拜了做什麽?她打一開始,就是想一箭雙雕。因為她聽說了江逐客一路是與小周天的奚真人一路的,這意味著他又被小周天接受了,那若是能通過江逐客與小周天產生一絲牽絆,以後說不定能獲得一些精進武功的機會。

可江逐客什麽都沒教,反而他指點她的時候,讓她感覺他倆就像是買賣。

而徐心烈,江逐客最多問起的,就是徐心烈的動靜。

他在看她的動向,江逐客,這個牽動武林和朝堂的人,此情此景此刻在麒山,卻把徐心烈當成主心骨。

徐心烈到底何德何能?

她有在武功上天賦異稟嗎?她刻苦努力嗎?她聰明絕頂嗎?她究竟為什麽,讓這麽多人死心塌地的?

連屠青蓮,都護著她。

亓舒音很難心平氣和的面對這個問題,卻也羞於啟齒,只能默默的等著。

“舒音,你過來。”江逐客忽然開口,聲音滄桑嘶啞,“這幾日我們雖有師徒的名分,我卻沒有盡到師父之責,想必,你一定是在埋怨我吧。”

“弟子不敢,”亓舒音低下頭,“這師徒名分是弟子強求來的,本就不敢奢望太多,又怎敢埋怨師父。”

“哎。”江逐客微微嘆氣,面上竟然帶了絲遺憾,他再次沈默了,許久之後,才下定了決心吧,將手緩緩深入懷中,“這個東西,舒音,你務必,要交給徐心烈……我,怕是等不到親自給的那一天了。”

亓舒音看著他的動作,意識到接下來將發生什麽,心跳逐漸加快……

深夜,江逐客在院子中坐著,一壺酒一疊蠶豆,擡頭賞月,夜色寂寥,卻寂寥不過他的表情,他手中端著一杯酒,許久沒有飲下去,過了一會兒,突然平靜道:“來都來了,等我賞你酒喝嗎?”

“呵,”一聲輕笑傳來,屠青蓮自樹下的陰影處漫步而出,白玉般的面孔幾乎能與月光爭輝,兩條紅絲帶自肩頭垂下,隨著松綠的長袍迤邐在地面上,襯得玉面越發妖冶,“數來數去就一個杯子,心裏難受呀,逐客,你就是這麽逐客的?”

“那要看來者何人,”江逐客自己飲了那杯酒,“動手吧。”

“誒,難得風止雪停,如此良夜,不把酒言歡一下,豈不可惜?”屠青蓮邁步,剛往前踏了一步,突然自院子的各角落跳出了四個人來,正是這幾日一直在保護江逐客的聽山等人。

“休得往前了!狗官!”其中一個使雙刀的漢子大聲道。

江逐客看起來比屠青蓮還要驚訝,他瞪大眼低喝:“不是叫你們走了嗎!還回來作甚!”

“江先生,我們不是都說了,不能晚節不保啊。”聽山還是那副睡不醒的樣子,手裏捏著一根鎖鏈,一頭系著一把小刀,一頭掛著一個精巧的編織紋路的銅球,那銅球發著隱隱的紅光,裏面分明是在燃燒著,“山上好多地方突然走了水,世子的院子和掌門一家的院子也遭了殃,大家都在救火,我們猜肯定是他們想對付你,你看,這不是來了?”

“走水?”江逐客神色一緊,“那……”他沒問下去,轉而拍了拍輪椅扶手,怒道,“你們!哎!”

他既擔心徐心烈也遭了毒手,卻唯恐問出來讓屠青蓮聽出端倪,又想說你們打不過他的,可此時又怎能滅自家人威風,只能咬牙,皺緊了眉頭,方才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恬淡全沒了。

屠青蓮反而是早有預料的樣子,他看也不看他們,對江逐客一臉惋惜:“你呀你,總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,你這又是何苦。”

他也不往前了,在一眾戒備的目光中,反而後退兩步,背靠著樹,隨手扯了一根枯樹枝,拿在手裏把玩著,雙眸低垂道:“下午亓舒音來找你,你是把東西給她了?”

江逐客神色一緊,看到屠青蓮的時候他就明白,定是李再安已經把事情告訴他了,此時無暇顧及回答,反而轉頭對聽山等人叫道:“快走!莫聽他說話!”

聽山等人紋絲不動:“江先生,都這時候了,怎麽可能扔下你離開?”

“可你們不知……”

“江逐客,你現在該專心應付的,是我。”屠青蓮的聲音沈沈的插進來,他語調本就陰柔,帶著絲煞氣,如今更是如冰絲刮皮一般瘆人,江逐客不得不瞪向他,雙手握緊了扶手,沈聲道: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!”

“哦?你非得我說出來嗎?那我可就說了,”屠青蓮笑吟吟的,竟然轉頭對聽山他們道,“你們知道嗎,二十多年前,先帝尚未即位,他本就體弱多病,卻又恰好與還在世的元德文帝一同生了場大病,彼時元德文帝不忍廢太子,唯恐長子受了打擊病上加病,又擔心若太子即位立刻駕崩,那時年紀尚幼的皇太孫會讓皇權旁落,故在榻前留了口諭……”

江逐客搖著頭,神色悲愴,對聽山他們道:“快走吧!快走!”

可聽山他們顯然已經聽得入神,絲毫沒有走的意思。

屠青蓮哪還給他們棄文的機會,直接繼續道:“他說,‘朕去後,若煥病故,則茂承之’,”

“哎!”晚了!江逐客長嘆一聲,面容蒼涼。

聽山等人當然聽明白了這其中的深意,也立刻懂了為什麽江逐客要讓他們走!

不用屠青蓮說,後面的事情老百姓都知道!後來先皇李煥居然又活了快二十年,成功傳位給已經成年的當今聖上李顓,其中根本沒獻王李茂什麽事兒!

但如果有皇帝這句話在,還是正兒八經說出來的,那如果獻王也想當皇帝,會這麽輕易就一笑而過了嗎?!

文帝那口諭連“皇太孫年幼會把不住朝政”這個前提都沒說,先帝又不巧確實是病故的,那不管二十年前還是二十年後,這遺旨對獻王來說,都管用!

換個意思講,江逐客手裏的東西,可能就是獻王造反的由頭啊!

這是他們這群平民百姓該聽的嗎?!

果然像一把鍘刀刮進了耳朵呀!

屠青蓮還覺得不夠,笑意盈盈的真當在講故事:“當時的中書舍人已經擬好了遺旨,元德文帝還撐著病體親手簽發蓋璽,卻不料元德文帝居然撐了過去,於是便有人問文帝,皇上,那份遺旨是否要銷毀呢?那時先帝的身體依然時好時壞,於是文帝思忖了一下,曰:世事難料,留之無礙。這一留,就留到文帝駕崩,大家都忘了這份遺旨……先帝當時大病在床,這份遺旨又太過敏感,無人與他提起過,是以,別說今聖,連先帝都不知有這份遺旨的存在。”

“不料,獻王受封領地,離京之前,意外發現了這份遺旨。”屠青蓮輕嘆,“若煥病故,則茂承之……多害人的一句話呀,攪得這世道,幾十年後還不得安寧。”

“但若是知道了文帝下旨的時間,大家都會明白,那時擔心當今聖上年紀太小大權旁落,並非真心要獻王繼承大統呀!”聽山身後的梁上女子忍不住道,“朝廷會任其為所欲為嗎!?”

屠青蓮瞥向她,笑道:“這就是有些人只能習武,有些人能當官的原因了,你可知,裝傻,是天下第一等神功?若大成,百利而無一害。”

幾人瞪他。

“就比如,”屠青蓮幽幽道,“明知你們江先生為什麽讓你們走,你們就應該裝個傻,乖乖聽話走得遠遠的,何必回來呢?”

話音剛落,江逐客忽然大叫一聲“小心”,聽山幾人剛握緊武器,卻只看到眼前黑影一閃,屠青蓮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飛到了面前,寬袖大袍如黑旗一般飛舞間,耳邊傳來清脆的“嘎嘣”一聲……

“小小!”雙刀漢子的驚呼聲傳來,聽山轉頭,卻見他們之中最警惕,輕功最好的梁上女子小小的頭,已經不正常的垂了下去。

她連眉頭都還來不及收緊。

屠青蓮收回手,雙指撚了撚,像是捏死了一只小蟲般雲淡風輕道:“哎,還是太年輕了。”他擡頭朝他們微笑,“好了,現在你們又多了個理由死在這了——來吧,為她報個仇?”

“……呀啊啊啊啊!”不等理智回籠,雙刀大漢已經怒吼著沖了上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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